诗文库
诛安重诲诏 后唐 · 后唐明宗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七
朕猥以眇躬。缵承丕构。欲华夷之共泰。于刑赏以无私。其有位极人臣。宠踰涯分。擅威权而积恶。询物议以难容。苟缓刑章。是滋凶慝。安重诲始从幼稚。获备指挥。既倚注以渐深。亦旌酬而益甚。自朕绍兴王业。委掌枢机。官列三公。望崇四辅。谓勤劬之可恃。每率暴以居怀。且孟知祥董璋。自守藩维。素坚臣节。辄从閒谍。令负忧疑。擢任姻亲。往分符竹。潜设猜防之计。擅兴割据之言。两川饮恨以俱深。一旦飞章而顿绝。又钱镠位冠王公。尝输爱戴。朕方礼优元老。恩遇远人。而重诲采掇瑕疵。遽行止绝。且去年郊天礼毕。率土乂康。重诲既绾国权。复希兵柄。辄出渡淮之语。贵邀统众之名。事虽不行。谋实可惧。其后终兴戈甲。遽讨巴邛。将士疲劳。梯船阻绝。又遣专临寨所。俾料军储。恣威虐以复多。致民兵之共怨。朕尚存大体。特示优恩。爰自禁庭。委之藩翰。方繄共理。旋乃贡章。岂谓别有动摇。潜怀怨望。长子崇绪。亲居内职。次子崇赞。显列朝行。遣彼元随。偷归本道。据兹悖逆。须究端繇。劳千里以兴师。致四方之骇听。果明罪衅。难逭诛夷。其安重诲宜削夺自身官爵。仍并男崇赞崇绪及重诲妻阿张等四人。宜并赐死。
给安重诲假敕 后唐 · 后唐明宗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九
重诲位重禁庭。日亲机务。与群官之有异。在常式以难拘。宜自初闻日共给七日。
复钱镠爵位敕 后唐 · 后唐明宗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十
天下兵马都元帅尚父尚书令吴越国王钱镠。久列王公。恒输爱戴。朕方礼加元老。恩遇远方。安重诲妄掇瑕疵。遽行阻绝。使钱传瓘拜阙上章。倾怀请罪。言皆激切。事且凭虚。情不可恕。罪不可逭。今巳诛之。以雪其冤。故告。
误决小儿狱御札 后唐 · 后唐明宗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十二
朕闻尧舜有恤刑之典。贵务好生。禹汤申罪巳之言。庶明知过。今月七日据巡军使浑公儿口奏。称有百姓二人。以竹竿习战斗之事。昨朕初闻奏报。实所不容。率尔传宣。令付石敬瑭处置。今旦安重诲敷奏。方知悉是幼童为戏。载聆谠议。方觉失刑。循揣再三。愧惕非一。亦以浑公儿诳诬颇甚。石敬瑭详覆稍乖。致人当枉法而殂。处朕于有过之地。今减常膳十日。以谢幽冤。其石敬瑭是朕懿亲。合施规谏。既兹错误。宜示省循。可罚一月俸。浑公儿决脊杖二十。仍削其在身职衔。配流登州。常知所在。其小儿骨肉。各赐绢五十匹。粟麦各百石。便令如法埋葬。兼此后在朝及诸道州府。凡有极刑。并须子细裁遣。不得因循。
为孟知祥答唐明宗奏状 五代 · 李昊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九十一
伏以故东川节度使董璋。与臣为邻。从初不睦。常厚诬于表疏。每深间于朝廷。欲窃兵权。来并土宇。及审圣听不惑。物论难从。臣合此时奋激骁雄。诛殛奸宄。寻属陛下翠华外驻。黄屋未安。舍亦何伤。剋之不武。用是益劳宵旰。因议寝停。虽隐忍以累年。且参商而终日。其后故臣安重晦。特承君宠。恣弄国权。窥剑外之有萌。示寰中之无畏。□料圣君之意。必推亡以固存。其如倖臣之言。恐怒众而难犯。臣与董璋。爱以暂合。和而不同。虽玉帛之交驰。岂心貌之相类。诚知蕴蓄。且务包容。傥敢飞飏。必当扫殄。其董璋至今年四月二十八日。暴兴兵甲。五月一日。骤入汉州。臣其日先差昭武军节度兵马留后兼左厢步军都指挥使赵廷隐。总领三万人骑。发次新都。臣自统领衙内亲军二万人骑继之。俱列营于弥牟镇北。至三日诘旦。结其大阵。俟剿元凶。其董璋至午时。敢领妖徒。来当锋锐。臣则亲驱戈甲。赵廷隐手奋鼓旗。一击而鱼溃鸟离。四合而豕分蛇断。斩首一万馀级。执俘八千馀人。生擒贼中都指挥使元瑰衙内副都指挥使董光演。及以下指挥使都头八十馀员。夺下甲马五百馀匹。收获衣甲器械十万馀事。其馀逆漏之徒。寻令搜捉并尽。其董璋只与亲男衙内都指挥使董光嗣并从骑二人。罄马而奔。弃甲而遁。抚只轮而掩泣。视乱辙以咸哀。乌江之死所不遥。赤壁之惭颜更厚。臣幸以疾雷之势。破其急电之机。臣便统领大军。压背追袭。其董璋至四日巳时。走入东川。至午时。有前陵州刺史王晖。知窠巢之已倾。验城池之不守。枭斩董璋父子首级。相次迎献军门。径进师徒。收下城垒。平定一方之众。止于四日之间。莫不遐仗皇威。戡除邻秽。臣方以自违君命。未达臣诚。捷音虽审其风驰。奏疏未遑于羽插。岂谓皇帝陛下才聆动静。遽轸忧劳。遄降使臣。特颁明诏。谕董璋之奸罪。勉微臣以削平。仍敕军前。俾施掎角。并得暗合方略。显应神机。更无唇齿之虞。永荷股肱之寄。
大宋故郑州衙内指挥使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上柱国安君墓志铭(开宝四年十月) 宋 · 李象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千唐志斋藏志》下册
天地冲虚,散和气于万物;神化无执,钟类聚于百灵。巢莲有十朋之祥,在囿标一角之瑞,羽仪见九包之质,药品丽三秀之奇。总是英华,诞生哲士,故能外积乡曲之誉,内全和睦之称。进不务于矜名,退不至于隐迹,抱中庸之德,合自然之机,善始令终,贻厥无忝者,君实其人。君讳崇礼,字同节,其先雁门人也。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尚书右仆射讳弘璋,君之曾祖也。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空、兼御史大夫讳福迁,君之王父也。推忠致理佐命保国功臣、河中护国军节度、管内观察处置等使、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师、兼中书令、赠尚书令、行河中尹、上柱国、汧国公、食邑二千五百户、食实封三百户讳重诲,君之孟父也。郑州防禦使、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徒、兼御史大夫、上柱国讳重遇,君之烈考也。或志与道存,高卧升平之世;或德从后显,恩沾冥寞之魂。或掌密于天枢,或作藩于侯国。世官世禄,则史册具详;乃武乃文,则前志可验。此得略而不书。始者堂序八人,君冠其长。风云未集,咸怀济物之心;羽翼将舒,俱负雄飞之志。然而非奇屈之才,不可以当时用;非特达之选,不可以展大功。藏机在怀,有发必中。居一日,孟父令公于犹子之爱,有择贤之心。君方弱龄,神彩独秀,群弟之仵在右,卓立之情甚高。因谓郑州司徒曰:「垂积善之庆,而保问望者,在此子矣」。遂奏充郑州衙内指挥使,加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上柱国。资父事君,自家形国。君严而肃,贞固有干事之能;清而通,临财念苟得之诫。未尝不忖己而度物,舍短而从长。方欲飞奏天庭,宾于王国,展骥足于东道,运鹏翼于南溟,无何风树兴悲,顿使云衢失路。广顺元年,丁郑州司徒之丧。闵极之哀,仅乎灭性;礼制有节,宦情已阑。遂毓蔬灌园,挂冠不仕。或药圃春暖,竹斋夏凉,或藓径秋吟,桂堂冬燠,莫不履屦拽杖,携友延宾。绿杯盈卮,素琴横膝,俯接襟袂,厕杂缁黄,日居月诸,垂数十载。尝谓僚友曰:「夫饰身者文,仲尼不曰遁世无闷?毓德者道,老聃不曰养素全真?吾今袭大《易》之居贞,达玄元之返朴,而今而后,将欲慕大乘义,种未来因,不亦可乎」?于是闻者知君以三教饰身,百行为则,宜其享高门之庆,垂积世之勋,永践福庭,遐跻寿域。殊不知仙乡素约,内院潜期,天龄昧终吉之言,物理契无坚之喻,宛其而逝,命也何徵!于开宝四年正月十日寝疾,终于延福里之私第,享年五十七。呜呼!君生而不群,禀天地之淳粹;长而莅事,冠今古之贤能。晚岁退居,得盈虚之妙理;终年履道,达空寂之玄关。前所谓善始令终,贻厥无忝者,不其然乎!即以其年十月二十三日归葬于河南县平乐乡朱杨村之大茔,礼也。君婚高氏,早岁而亡,今卜祔焉,以尽敬也。琴调绿绮,久闻别鹤之音;剑入平津,再合双龙之气。有子二人,长曰隐圭,授将仕郎、试秘书省秘书郎,婚安陆副车清河张氏之女。次曰十哥。尺璧寸珠,俱是成家之宝;贞松建木,咸称构厦之材。孙女一人苏姐,方在襁褓,慧晤之性,骨气已殊。庆子谋孙,渐保莫京之繇;牛岗马鬣,爰求无愧之辞。将备变迁,是兹刊勒。象幸因秋赋,泊寄伊川,见托为文,具存实录。谨为铭曰:
天地之精,散为百灵。引而伸之,哲人诞生。天地之气,畜乎万汇。卷而怀之,哲人云逝。其生也荣,拖紫垂缨。中道而弃,抱素含贞。其逝也宁,楸阜松坰。赫矣道业,超然德馨。总彼徽誉,勒乎斯铭。庶备陵谷,千秋万龄。
奉和御制读五代史后唐史(二首并注) 其一 北宋 · 夏竦
五言律诗 押庚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燕赵生奇士,仇方决志平。
十年常竭节,一剑早知名。
自取河南镇,终辞霸府兵。
飞鹰昭庆路,穷达有高情(符习少事王镕,镕为张文礼所害,诉于庄宗。曰:臣本赵人,事王氏。故使常授臣一剑,俾臣平荡凶寇,愿悉本军诛其逆党。庄宗令阎宝等助讨之,诛文礼。庄宗割相卫二郡置义宁军,以习为节度。习对曰:魏博六州,见系霸府,不宜遽有割隶。但授臣河南一镇,臣自攻取。乃授天平军节度。庄宗十年,沿河战守,常以本军从,心无顾望。后安重诲不说,授太子太师致仕,归故里赵州昭庆县。飞鹰痛饮,周游田里。史臣曰:符习乃赵之奇士也。)。
奉和御制读五代史后唐史(二首并注) 其二 北宋 · 夏竦
五言律诗 押东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长兴秉钧者,子晦道攸隆。
刚介昌言远,忠清茂泽丰。
懿文常体道,妙略早从戎。
可惜亏同德,当年阻建功(李愚字子晦,长兴初入相。后秦王恣横,权臣避祸不暇,无敢言者。愚性刚介,往往形言,人无唱和者。不治第宅,官借延宾馆居之。常有疾,近臣宣谕,延之中堂,设席惟莞秸,明宗特赐帷帐茵褥。尝为文曰《仲尼遇》、《颜子寿》等篇,人皆称之。初,以翰林学士从魏王征蜀,郭崇韬(原作安重诲,据《旧五代史》改)问计,皆中。后冯道出镇,与刘煦同在中书。煦与道婚家,或旧事不便要釐革者,对论不定,由是罢相。)。
灯夕守舍 南宋 · 刘克庄
七言律诗 押真韵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莆田
百口惟翁懒入闉,欢传画隼出行春。
冶容淇上多游女,群饮街头有醉人。
听黑箫韶(自注:用安重诲语。)成假寐,映青藜杖是前身。
不知谁侍传柑宴,早为君王靖塞尘。
五代杂论 其十三 刘处让为枢密使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三七
唐制,枢密使常以宦者为之。自梁用敬翔、李振,至庄宗始用武臣,而权重将相。高祖时,以宰相桑维翰、李崧兼枢密使,刘处让与宦者心不平之。杨光远之讨范延光也,以晋重兵在己掌握,举动多骄恣,其所求请,高祖颇裁抑之。处让言:「此非上意,皆维翰、崧等嫉公耳」。兵罢,光远诉之高祖,不得已,罢维翰等,以处让为枢密使。凡所陈述,多不称旨。处让丁母忧,遂以其印付中书而废其职。
右《新史》第四十七卷《刘处让传》。枢密使自唐以宦者为之,内持权胁制人主,其患非一日之故也。庄宗改用武臣,而安重诲之徒实制朝廷。高祖夺以付宰相,名实称矣。虽其初,宦者、武臣不悦,至为罢维翰等,然卒废枢密使,不畀近习。握兵之人,自此始可谓有远虑者也。
论固本疏 南宋 · 王质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七、《雪山集》卷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九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一曰重淮。夫所谓重淮者何?臣尝论之曰:有三镇然后能守河,有两淮然后能守江。江之恃两淮,如河之恃三镇,皆所以藩篱其外而扃鐍于内。自渡江以来,强邻悍敌相与隔藩墙而分尔汝,盖无岁而不有疆埸之警,然建康未尝聆西北金革之声,而长江未尝染西北戎马之气。虽苻坚倾天下之锋而尽锐于一掷,卒阻于淝水而止。宋文帝与佛狸相抗,彼佛狸之师非脆敌矣,冲荡飘忽,一旦而临瓜步,遂与建康相望,然逡巡退避,若不可以终日。故臣以为晋之所以能保江左者,以两淮有以当其前;佛狸之所以不能越瓜步者,以两淮有以邀其后。国家渡江之初,迹未著而心未安,是故有两淮而不能守。和亲之后,誓已定而约已明,是故有两淮而不敢守,然不能蔽淮终不可蔽江。今沿江之屯有四:一军驻鄂州,一军驻池州,一军驻建康,一军驻镇江。平居无事,形联气接,可以当冲要而塞孔道。一旦有急,上下数千里,聚之则不遍,散之则不多,故臣以为蔽江莫先于蔽淮。非以为淮之果可以蔽江也,缀之于前而待之于后,则守之也固而应之也閒。盖军旅之中,一夫被重铠,一夫被单铠,被重铠者一铠洞则一铠存,而被单铠者一铠洞则肌肤切矣。然而今日之计,有蔽江之实而无蔽江之名,有蔽江之实则我得利,无蔽江之名则彼不惊,此不可以不熟讲也。今两浙州郡之卒亡者不捕而在者无几,是故有其籍而无其名,所以供官吏、卫府库、递邮传者举不能备数。如是则莫若以给役之名而增州郡之卒,小州五百人,大州倍之。今之两淮地旷人稀而郡县孤弱,是以有冒禁通茶之商出没乎其间,发源于江西而波流于江北,盖尝震动郡县,力不能制。如是则莫如以禦盗之名而增巡检之土兵、尉司之弓手,小寨土兵二百人,大寨倍之,小县之弓手百人,大县倍之。一路有几州,一州有几县,一县有几寨,诚能皆勇锐悍敏之夫,属之以戈矛弓矢之法,而示之以坐作进退之节,诱之以赏,惩之以罚,不出五年,则精兵可以所在而有。此可谓我得其利而彼不惊者也。陛下若以臣之言为然,则密谕两淮之计臣,可以损其馈军之数而留之以为养土兵之资,则两淮不为无用,而缓急可以缀敌,长江不为无助,而仓卒得以为备。盖天下之事不可使庸夫处之,庸夫处之则坐安而待衅;不可使褊夫处之,褊夫处之则张皇而生变。惟夫缓不为庸,急不为褊,然后能收冥冥之功。是臣之策也。
二曰重蜀。夫所谓重蜀者何?臣尝论之:蜀之常势非盗贼窃发、蛮夷侵扰之为可忧,而将帅专制之为可畏。自古蜀之盗贼惟公孙述、李雄崛起于闾阎草野之中,猖狂僭窃,以干正朔。盖其适逢大乱之世,自李宝、张忠之败,罗尚之死,而朝廷不复有一戈一戟入剑阁,纵横飘忽,听其所往而莫之限。故此二人者前无所忌,后无所顾,得以坐成割据之势。其馀如汉之马相、赵祇,晋之谯纵,本朝之王均、李顺,皆不旋踵而扑灭。唐自天宝以后,蜀岁被南诏之扰,盖尝一至成都而不能居,又尝再犯而不能入,然卒以奔败而远遁。故臣以为盗贼窃发、蛮夷侵扰不为蜀忧,何者?主客之势然也。今夫蜀地险阻而离隔,其人柔忍而朴厚。惟其地险阻而离隔,虽有盗贼卒起于其间,而首尾肘腋不能以相应,故其心摇。蛮夷无故而深入,则断续先后不能以相入,故其势孤。心摇者易散,势孤者难立,可以为一时之扰,而不可为久远之患。至于柔忍朴厚之人,呼之则来,招之则应,有奸雄桀勇之夫而专制乎其上,浸淫渐渍,久而必至于为害。故唐之崔宁、韦皋,皆积屡岁之久,遂拥兵擅利,以抗朝廷。梁之王建、后唐之孟知祥,亦皆先恢拓其腹心,而长养其羽翼,一旦反目,而从容谈笑,坐得数千里之地。小而为崔、韦,大而为王、孟,久而制蜀,未有不然者。此臣之所以为今日之虑也。今之制蜀者,其初始有一时之功,栽培涵养,而遂有不可拔之势,兄弟之相承,支党之相联,吏之奉承其风旨,民之习熟其名字也,盖已久矣。夫平居无事,彼犹肯以虚名奉我,我得以虚名役彼,彼不幸有摇足之变,则虚名有不可施而实祸将生。盖臣以为杜鸿渐择其所畏,假之以兵而布之列郡,以扼其势而制其奸;安重诲纳京师之兵,扼蜀之腹心,以幸其有所惮而不敢动,而不知圉虎豹于一闲,跳跄奋齧,乃所以趣其斗,拟刃于人胸,手足不疾应者,未之有也。鸿渐之策是圉虎豹于一闲,而重诲之策则拟刃于其胸也,故二策之在今日,皆有所不可行,何者?将以销变而反以生变,非朝廷之利也。臣愚以为镇静而不惊,宽缓而不迫,久远而有利者,莫若厚恤二川之民,于常赋之外时有所蠲除其征需,于常佣之外时有所宽简其力役。间遣使者发德音,下明诏、丁宁委曲,为之训辞,而深恤其疾苦。盖朝廷之待巴蜀必有以大过于江淮闽浙湖广之民,而后有以大慰巴蜀之心,使其常有不能忘朝廷之心,则缓急之际,斯有不忍负朝廷之意。夫如是,则将帅能有兵而不能有民,有兵而不能有民,则可以为患而不可为大患。今两川之民外资边屯,内供朝廷,以臣度之,盖必有重困者。纵而不收,恐为专制者资耳。
五代论 北宋 · 张耒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五八、《柯山集》卷三五、《苏门六君子文粹》卷四、《圣宋文选》卷二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春秋时,季梁在随,宫之奇在虞,皆明安危,晓利害,强国惮之而不敢易。予窃怪五代之君,虽起武夫悍卒,未尝学问,不足以得士,而一时将相谋臣,当其败亡之际,皆足蹈坎井,头抵株木,安受祸患而无策。事成则相与苟且富贵,事败则拱手受戮。岂纷乱之极而人才亦从而不振欤?予深考之,而得四人焉,皆智士也,或用或不用也,则系时君之昏明。安重诲在明宗世,常恨不为国家去潞王。时潞王盖一罢镇节度也,而重诲独知祸之原在此。其后卒覆国者,潞王也。清泰帝时,石敬瑭在太原,欲叛有状。时廷臣有吕琦者,言于朝曰:「敬瑭必结契丹为援,可先以重币结契丹,以分敬瑭之援」。卒之立晋者,契丹也。若二人之见亦明矣,使明宗与清泰信其言而先为之所,可以纾祸也必矣。契丹大举入晋,志吞南夏,而其母述律乃独非之曰:「譬之吾国以一汉人为主,可乎」?耶律德光果不能安于南夏,狼狈客死于路,大劳甚费,而于契丹初无大利也。德光丧归,其母不哭,曰:「待国中人马如故,然后葬汝」。呜呼!若此戎媪亦智矣。李谷、韩熙载少以功名相期,熙载将仕江南,与谷别,熙载曰:「江南如用我,当长驱以定中原」。谷曰:「中原见用,取江南如探囊中物耳」!已而,谷相周世宗,遂臣江南,兵不劳而国不费,信乎其如探囊也。何者?自古秦灭楚、晋灭吴、隋灭陈,长江复山,不能为固,天下有定势,非智力可强。诸葛孔明且不能用蜀取魏,江南岂有长驱定中原之理乎?谷于审天下之势亦明矣。此四人者,三见忽而一用,故惟李谷独有功。呜呼!天下何尝无士哉,独不知之耳!
与判府相公启(一) 北宋 · 刘敞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八三、《公是集》卷四四
右,某属因便道,幸得趋风。幕府容宾,里人授馆。识恩顾之加厚,愧微贱之不遗。迨兹启行,假以后乘。且复贬损手泽,稠重诲言,虽《小雅》之序《绵蛮》,亦古人之称乐易,曾靡远过,曷能弭忘?伏惟某官,纯粹含章,直方钟美。上求至治之术,下察当世之宜,裁成大猷,铺绎元化。顾均劳而居外,暂握节以陪京。周公处东,还践赤舄;召伯分陕,入为冢卿。矧在稽古之朝,方增迓衡之望。耸闻佥议,大慰舆詹。敢冀益慎寝兴,少符祷颂。
附后蜀二主(孟知祥以后唐明宗天成元年丙戌为西川节度,癸巳封蜀王,甲午称帝,是年殂,号高祖。子仁赞立,更名昶。宋太祖乾德三年乙丑灭蜀,归降,在位三十一年。合二主,三十二年) 明末清初 · 郭之奇
押词韵第七部
知祥初为北都留守。郭崇韬将伐蜀,言于庄宗,谓其信厚有谋,得川求帅,无踰此人。韬既平蜀,董璋在幕,呫嗫其门,竟得东府。韬既冤死,河东兵变,知祥乘传,遂握西节。李严自恃恩旧,来监其军。知祥谓曰:“而前奉使王衍,归请伐蜀,遂致两国皆亡。今而复来蜀,人惧矣。”揖而斩之。夫祥始繇韬引,复诛李使。朝廷不疑其心,复置其罪,则以国之姻戚,亦会时当嚣动,务存姑息耳。董璋效之,诟李仁矩于阶下,泣拜得免。既镇阆州,饰奏于朝,北军将发,璋与知祥争盐开隙,闻而通好,连兵守剑。璋既破阆,而族仁矩;祥亦陷遂,而枭鲁奇。迨夫重诲中止,敬瑭北归,嚣述可安兔窟。岂意孟戚皆完,董宗独殄耳。馀复竞犬牙,李陵绝归汉之心,彭宠婴子密之祸。璋之拊膺涕泣,死有馀辜。知祥因而据有全蜀,则始终有天幸矣。其始终有天幸者何?韬平蜀而祥居川,浚井者一人,汲井者一人也。璋得罪而祥叨功,驱鱼者一人,收渔者一人也。当时庙议,谓西川并于一贼,抚众守险,取之益难;于是密窥进取。未几璋败,屈意抚之。是以墨制方行,礼使遽至。蜀王册而明宗殂,潞王立而成都帝。三时黄幄,五夜素帷。处回之涕空潸,仁罕之备方设。六臣受遗,惟季良差不负夙昔也。然祥之负君负友,诚非一事,可概责其臣乎?自此而阻固河山,竞作奇巧。保三蜀之长策,职贡罔闻;通北汉之蜡书,内谍已献。宋师自发汴至受降,凡六十六日。孟氏自王蜀至国亡,凡三十三年耳。然而太祖以解貂泣众,全斌以黩货蒙贬,曹彬以图书受褒。君臣若斯,其成功非速也。若夫孟昶,饰宝溺之器,昭远侈如意之言。李昊脩世降之表,上下若此。其延祚三纪,始终天幸。是欤,非欤?
蜀山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年。
丛蚕已逝俾明死,力士初通秦塞烟。
石门剑阁天虽险,栈道钩梯地可连。
刘禅早失阴平路,李势葭萌复自颠。
画红楼下非前府,濯锦江头变雪鋋。
碎首元功馀血洒,号呼士卒万声喧。
呫嗫门人终节度,多谋国婿始乘传。
谁使知祥成翼虎,亦繇董氏作丛鹯。
进奏官还陈腹诏,董门既族孟门全。
一般逆罪分刑典,东西从此怨雠缠。
鸡踪反戟狐狼灭,马捶遥挥兔窟全。
牙兵尽作诸冲队,墨制新从五镇宣。
九旒殊锡何须赐,半载虚称谬握乾。
六臣受遗谁堪倚,七宝妆成百器奸。
北汉蜡丸书已漏,李家降表墨犹鲜。
自方诸葛人何在,望帝终教作杜鹃。
跋赵振文经幢碑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五六、《攻愧集》卷七三
赵振文为临安郡从事,寄示小碑,得于井中,盖钱氏专知回图酒务曹从晖所立经幢也。后书「会同十年岁在丁未七月十五日」,试考之,石晋岁在丙申改元天福,三年戊戌,契丹耶律德光改元会同。至天福九年,晋改元开运。至开运四年,岁实丁未,契丹入汴,灭晋。六月,刘知远建国曰汉,仍用天福。十二年正契丹会同十年,是丁未一年,实晋之开运,而汉仍称天福,契丹则曰会同也。明年戊申,汉始改乾祐,钱氏兼有两浙。自唐乾宁二年至皇朝太平兴国三年,凡八十五年。当五代时,贡奉中国不绝。惟唐明宗时,安重诲奏削镠王爵,元帅尚父以太师致仕时,尝称宝正年号。安重诲死,复镠官爵,复用中国正朔。今乃用契丹年号,耶律灭晋时大赦,改晋国为大辽国,开运四年为会同十年,意必亦颁正朔于诸国,故钱氏用之,此史氏所未见也。钱弘佐以是年卒,而俶立,史不书月。《旧五代史》:弘佐以汉初卒于位,而倧立。汉祖入汴之岁十二月,倧为胡进思所废。此盖弘佐已卒,当倧之时也。因并著之。
有宋儒林郎渠江姚安礼墓志铭 北宋 · 宋京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三九
大观庚寅,予调官资中,始识姚安礼于遂宁。初,枢密安公持政柄,声艳动人,安礼其甥也。既居小官,睟然无骄吝之色,予故知其长者。自后绝不相闻。□□□年,当重和戊戌,妻党黎子正自太学告归,为予言安礼于博雅为姊之夫,前年死于勤事,行卜葬矣。其家将丐仲宏父铭之,以慰安礼平生焉。去之周岁,当宣和己亥,安礼之子宾走人东都,以子正状来求铭。予询之乡士,皆曰信然,其何敢辞?按姚氏远祖洪,仕后唐,始从董璋。长兴中,璋帅东川,与孟知祥为唇齿。安重诲谋削其地,乃分东川之阆州建保宁军,择忠勇可仗者,以李仁矩领节度而委洪将千兵戍之。璋惧,即连知祥,并力内拒保宁以绝。璋以书招洪,洪得之辄投圊中。及璋兵破其城,洪骂不绝口,璋怒,烹之。明忠怜其忠,至泣下,因禄其二子,遂家于阆。自洪至惟一七世,乃徙广安之渠江,是曰安礼之曾祖。惟一生俨,善阴阳家学,是曰安礼之祖。俨生正明,慷慨有侠声,是曰安礼之父。安礼年十四,时郡掾张思谨吏诬以赃,事连其父,安礼白母,造狱代父对,吏不能屈,思谨得辨,闻者壮之。既冠,自太学,得试礼部,复下第,怀亲而归。会崇宁兴三舍,郡守曹坦请录学政。未几,安公推任子恩及之。语曰:「吾昆弟甥侄近三十辈,然□□约时,游学四方,囊金箧衣,皆出汝姑汝母,故今莫先于汝」。安公薨,诏官为护葬,复以安礼丞渠江襄其事。俄摄邑□,亲昵不敢干以私。会丞罢,即调遂宁司法。郡守周格壬之适权□职□□□□无赖子所欧而巡兵李成偶至,村民死,无赖子即诬成杀之。安礼折以片言,成乃得脱。□□□□□□□□□□□□□□□□文林郎,徙渠州户曹。郡守杨揖嘉其才,安礼亦乐为之用。居二年,知己殁,其行安礼不可□□□□□□道至苏,远近哀之,寔政和丙申九月九日也,享年五十二。郡以事上朝廷,官其子宾,为密州文学。初,从兄遵常早丧,安礼取其一女,为办奁具而娉之于士人,又子正之女,安夫人所喜者,幼鞠于外氏,夫人殁,子正欲归其女,安礼曰:「舅岂不能育甥邪」?卒以礼娉今祥州士曹杨璪。子正强以赀偿之,安礼止受其三之一,复以予杨氏,亦可谓难□矣。安礼名素,初娶黎氏,元丰检正官侁之女;再娶陈氏,朝奉郎仲通之女,皆有闺行。男二,曰宾、曰宏。女一,适坊州教授陈彦卓。今即以宣和庚子四月十五日,葬于渠江路远山之阳。予念其家以铭文勤而属我,将以示显其亲乎?即为之铭。铭曰:
死事之家,十世载显。宦虽弗达,义则克践。彼何人斯,务保厥身。于焉视之,犬豕同群。国有恤章,赏延其子。道异世殊,恩典寔似。我作铭诗,亶告一方。身则宅幽,名其不亡。
按:拓本。(西南师范大学中文系徐永年教授供稿)
通交代吉府教启 南宋 · 郑霖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六九、《翰苑新书》续集卷三三、《秘笈新书》卷一一
流泮池采茆之仁,馀波犹及;咏庾岭折梅之句,一笑相逢。方裁书凭雁足之传,忽命使拜鱼缄之宠。闻音有喜,矢德弗谖。恭惟某官以天觉而先斯民,由乡秀而升太学。富董子潜心之业,同志皆逊一头;献贾生太息之书,有识莫不三叹。方翱游庠序之内,已轩轰宇宙之间。既先千佛题,合上群仙府。乃分横浦之师席,将寻濂溪之道源。适有佩犊之风,良难集鸮之化。一麾而莱夷却,片语而镇州平。乃知忠信之言,蛮貊可行;孰谓俎豆则闻,军旅未学?以重诲而立馆下,自足感人;使正色而在朝端,何难折侮。先生自此升矣,吾道将行也欤?伏念某自昔受知,于今承乏。绿漪亭下,固常继领袖之光;青衿座隅,又复循范模之正。亲莫亲于故人之缱绻,乐莫乐于异乡之合并。以旧告新,有恃无恐。对君樽酒,行足慰江东之云;遗我寒毡,宁有吠粤南之雪。片心所向,短韵难宣。